胡敏

　　“小园几许，收尽春光。有桃花红，李花白，菜花黄。远远围墙，隐隐茅堂。”

　　二哥二嫂退休后卸下尘世重担，在城郊一隅，觅了一处宁静悠远的中式院落，取名“花涧”，过起了“远远围墙，隐隐茅堂”的美日子。

　　二哥是工程师，退休后匠心不减，将一腔热忱倾注自家庭院。于宽敞的前庭建起了假山、引入了水渠、铺上了鹅卵石，澄澈水流自假山倾泻而下，叮叮咚咚、浅吟低唱。南天竹、罗汉松、薜荔、鸢尾、枇杷、月季、杜鹃等花木错落有致，依着时节更迭，轮番展露芳华。拐角处瓜架撑起一方绿荫，夏日里丝瓜垂挂，随风摇曳，为庭院增添了无尽的绿意和韵味。

　　后院则是另一番丰饶盛景。“花涧”的初冬既无冰封，也无雪飘，而是一个绿色的世界，大白菜坚实圆润、菠菜碧绿碧绿、萝卜白白胖胖、青菜肥壮鲜嫩、豌豆娇柔多姿、莴苣润泽生辉。菜园边角之地，则见缝插针地种上了葱、蒜、香菜、韭菜、芹菜、豆角等“小家碧玉”，每一寸土地都溢满丰盈。夫妻俩闲时来菜园松松土、扯扯草、浇浇水、施施肥、除除虫，抑或带着惬意的眼光扫描菜地，来来回回扫上几遍，如阅兵一般郑重而满足。有客到访，二哥二嫂总少不了引客入园，与宾客一同分享大自然的馈赠，然后，就像让秀外慧中的女儿给宾客斟上一杯热茶后，听得客人一通夸赞，笑意盈盈、满是自豪。

　　江南初冬的早晨，细腻的阳光穿透薄雾，清脆的鸟鸣邂逅朝阳，小院缓缓苏醒。二嫂早早在院中央支起电炉，茶壶轻搁，煮上橄榄陈皮枇杷花茶。壶里茶水翻滚顶着壶盖发出噗噗声，芳香弥漫，分不清是院子里的枇杷花香，还是养生壶里的茶香。经二嫂解释，方知这枇杷花茶竟有润喉润肺、化痰止咳、通鼻窍之功效。二哥笑着预告：“晚上还有一道院里枇杷花煲的靓汤，滋味一绝。”我们来不及想象靓汤的鲜美，舌尖已被桌上散着的米糕、红薯、玉米、鸡蛋等小食俘获，随意吃上一口、喝上一杯，冬的暖意又添了几分。

　　正午，阳光不折不扣地沐浴着我们。二哥在菜园旁的小木屋前架起烤架，炭火噼啪作响。新鲜采摘的蔬菜、腌制入味的香肠、外酥里嫩的肉串、新鲜润滑的大虾……搁上烤架瞬间滋滋冒油，香气四溢。几串烧肉、一杯清茶、几陇田地、一畦蔬果，家人围坐、谈笑风生，炊烟袅袅。“人间烟火气，最抚凡人心”，乃独属“花涧”的午后欢歌。

　　待暮色四合，前院石径小路被柔柔晕开的灯光洒满，晚餐开场。蔬菜多取自自家菜园，连冬笋都是后院山上现挖的，简单烹饪，已是珍馐。杭帮菜也是二哥二嫂的拿手绝活，西湖醋鱼卧于白玉盘中，醋香勾人；凉拌皮蛋摆盘成花，精巧别致；龙井虾仁粉中带绿，春色如许；“片儿川”的雪菜笋片，翠白相映。此外，那道滋阴润肺的枇杷花胡萝卜瘦肉煲更是叫人耳目一新，每一勺皆是生活慢熬的醇厚鲜香。超大落地窗外，清辉洒落、风吹叶摇、花影婆娑；屋内烛光点点，映着二哥二嫂的脸庞，满是岁月沉淀的安然。

　　在“花涧”，日子慢成了诗。晨起有茶香，午后享炙味，暮夜伴月眠。“山气日夕佳，飞鸟相与还”的悠然，大抵如此。于此，邂逅四季，静守流年，守一隅安宁，待岁月悠长。只盼退休后搬来与二哥二嫂相伴，栖居小院，漫赏朝晖夕阴，静品岁月清欢，不负这如诗的“花涧”时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