姚林中

　　大街上有人在叫卖着菜心，我想田野里马兰头也应该有了，于是拿了个塑料袋和一把剪刀就出门了。小时候剪马兰头是用竹篮子的，现在家里早没有竹篮子了，用个塑料袋去剪马兰头虽然不怎么方便，但将就着也可以。

　　附近就是新的经济开发区，厂子建了不少，但也留着不少的空地等待着投资者。说是空地，其实并不荒芜，早有人在上面种了庄稼。青青的麦苗、碧绿的油菜、蚕豆苗都二三十厘米高了……这景象扑面而来的都是春天的气息。

　　马兰头呢？走了一大圈也不见踪影，记得小时候田间的小路上、沟渠岸边都是呀！特别是一场春雨过后，随处可见马兰头密密麻麻，叶片层层叠叠，东一陇，西一簇的，可喜人了。

　　“你剪马兰头吗？”一位正在摘菜心的大伯这样问我，估计见到我手里握着一把剪刀的缘故吧。

　　“是的，大伯。我估计还早，走了一大圈也没找到马兰头的影子。”我笑着回答。

　　“这些小路都是新筑起来的。你要到那边。”说着大伯指着不远处的河岸，“那边应该有的。”

　　“谢谢！谢谢！这里只有那条河是原来的吧？”我问。

　　“是的。”大伯答着，又开始摘菜心了。

　　来到河边，很容易就找到了马兰头，虽然才抽出了一点点嫩叶，但我还是急不可待地剪了起来。轻轻地捏起这翠嫩的叶子，一刀剪下去，有时两片叶子，有时三片叶子。马兰头的茎略带点微红，味道并不比叶子差，所以在剪的时候我尽量往下一点，不带泥就可以了。

　　一丛剪完，没走几步路又找到了一丛。这一丛的叶子要绿得更深一些，茎也更红一些，我知道那是向阳的缘故，向阳的马兰头比背阴的更好吃。

　　剪马兰头是一件比较花时间的事，一个一个嫩头剪在一起，没两三个小时的工夫是凑不了一碗菜的。但我喜欢，那满手的清香，是春天的味道；那或弯腰或蹲身，是全身筋骨的活动。剪马兰头，让人走进大自然，走进春天。

　　从田间回来，楼梯口遇到了三四个邻居围过来。

　　“你这马兰头自己剪的啊？”有人问。

　　“是的呀！”说着，我把塑料袋扬了扬。看着大家有点羡慕的眼神，我笑了。

　　“你有点辛苦的，菜场上早有卖了。”那人接着说。

　　马上有人反驳了，“这个你不清楚了，那是大棚栽培的，叶大茎长，卖相很好，味道可不怎么好。”然后指着我的塑料袋说，“你卖不卖？卖的话，多少钱我都买了。”

　　我笑了，说：“要吃，我下次领你一起去剪。”

　　“你看，识货的就是不卖的。”他说。

　　把野马兰头加工成菜也是有学问的。清人袁枚的《随园食单》中就写道：“马兰头菜，摘取嫩者，醋合笋拌食，油腻后食之，可以醒脾。”

　　我们家经常是这样做的：先拣去杂叶，然后洗净，在热水中稍稍地一焯，接着在油锅里炒一下，炒时可添加豆腐干或春笋丁。

　　李时珍在《本草纲目》中写到了这样一种吃法：“南人多采晒干为蔬及馒馅。”后来在汪曾祺的文章中也看到了这种吃法，说他祖母“每于夏天摘肥嫩的马兰头晾干，过年时作馅包包子”。

　　炒一盘马兰头放在桌上，似乎把春天也带到了桌上。夹一筷子马兰头，嚼在嘴里，齿间淡淡的清香，嚼出了春天的味道，也嚼出了童年的快乐，是何等美好呀。